江颖
周末,陪耄耋之年的母亲到本溪绿石谷温泉小镇休养。小镇风光旖旎,民风淳朴,是个休闲度假的好地方。
清晨,晨雾还未散去,小镇已伴着袅袅炊烟苏醒。赶集的人提篮背篓陆续走过街头,小镇焕发出勃勃生机。我和母亲坐在民宿前的路边摊吃早餐。邻桌,吃着油条豆腐脑的是一胖一瘦两位中年妇女,两个大大的柳条背篓放在腿边,背篓里紧紧实实地压着手掌状的绿叶子。
“这背的是啥菜呀?真新鲜!”我好奇地问。
“这是拉拉秧,刚摘的,一会送到收购站,两块钱一斤,至少能卖个五十来块钱呢。”胖农妇伸手抓起一把绿叶递过来。
“这么说,拉拉秧能吃?”我一脸蒙,母亲也很惊讶。
“那当然了,可别小瞧拉拉秧,它全身都是宝。酿啤酒,有一个重要的原料叫“啤酒花”,拉拉秧的果就能代替啤酒花,茎能造纸,种子榨油可以制作肥皂,你说厉害不?”胖农妇兴奋地说。
“拉拉秧煮水也很好,利尿解毒,抗菌消炎,是妇科病的克星,但是花粉过敏的人一定要远离开花的拉拉秧。在我们农村人眼里,乡间无闲草,用好皆是宝。”瘦农妇有板有眼地补充着。
听两位农妇侃侃而谈,好像拉拉秧是天赐的宝物,我将信将疑,赶忙用手机查询。这一查不要紧,一直被我嫌弃的拉拉秧,竟然还有个文雅的名字,叫葎草,并且在四百多年前就被李时珍写进了著名的《本草纲目》,它的功效有:“润三焦,消五谷,益五脏,除九虫,辟瘟疫,敷蛇、蝎伤。”咦,可不得了,拉拉秧还真是宝!
拉拉秧是一种十分古老的藤本植物,多为野生,无人问津的犄角旮旯,一旦有机会发芽,拉拉秧便开始全方位伸展攀爬,蔓蔓日茂、枝叶葳蕤,无疑是野草中最擅长抢地盘的物种。春天的一场透雨之后,只需十天半月,拉拉秧就已乌央乌央地爬满了绿篱,抢占制高点,与其他植物争夺阳光和养分。每当此时,物业就在小区业主微信群里号召大家义务清理拉拉秧等杂草,还鲜花以生长空间,美化环境。在我的认知里,芸芸众草中,拉拉秧一簇簇,一丛丛,凡是有杂草的地方就有它的身影,是一种令人讨厌的存在。它的最大特点是全身上下都长满了倒钩刺,每年夏天,尽管小心再小心,也会有胳膊腿被拉拉秧藤蔓划伤或单丝袜被剐破的经历。我常想,拉拉秧的名字就暗示着如果你忽视它,它就会以倒钩这样不友好的方式与人类拉扯上关系吧?我是义务劳动的积极参与者,每次都毫不留情地把拉拉秧当作害草除去,不知不觉中,我得毁掉了多少长错地方的宝物呀?“乡间无闲草,用好皆是宝。”平凡的植物告诉我们,生灵皆有价值,每一棵草,都不能轻易叫它杂草。我们嫌弃它们杂,只能说明,我们的内心远不如草木来得纯粹而已。
两位大姐吃饱了,背起筐篓与我们挥手告别。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,母亲说:“待会儿,我们也去摘一些拉拉秧,煮水喝。”